第一批把爱好当事业的年轻人现在怎么样了？

发布日期：2024-09-19 20:22

来源类型：乐居网 | 作者：郑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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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人生旅途中，兴趣爱好占据着怎样的地位？

大部分人，大半辈子从事着可能是和自己兴趣爱好无关的持续性活动来获取生活所需的经济来源，并将此视为事业或者工作。而兴趣爱好，则是将人从某一个群体性社会劳动人群中独立出来的自我心灵绿洲。

如果有机会，让你把兴趣发展成事业和工作，你愿意吗？

当兴趣爱好成为了你的谋生工具，还是兴趣爱好吗？

上海的周末，张懿早早地来到卢湾青年越剧团的排练厅，她刚刚结束了和茅威涛、陈丽君、李云霄老师的杂志拍摄，立刻投入了折子戏——沙漠王子算命的排练。半个月后，她将被越剧名家黄慧纳入门下，并在陆锦花老师的追思会上作为陆派弟子正式亮相。

张懿对越剧的热爱，可以追溯到三十几年前。从小被外婆带着听戏的她，4岁就喜欢上了越剧。花2角钱的戏票，四五岁的小囡能从下午开场一直安静待到戏院关门。14岁的时候，她报考了上海浦东戏曲学校并被录取，但是父母的反对，让她与梦想失之交臂。接下来的日子，她和其他人一样，读书，考学，参加工作。另一方面她也一直跟着磁带和视频练习越剧表演。工作后，她争取和抓住各种机会离所爱的越剧更近一步。外企的工作并不轻松，她会经常加班至凌晨，所幸周末休息时间尚有保障，让她能够沉浸在越剧的世界中。

千禧年，她加入了上海卢湾青年越剧团。此后，二十多年的时间，她的大部分周末，不是在排练厅，就是各类越剧比赛现场，有的时候两天不够用，还要搭上年假和各种休假。家人意识到越剧于她的重要性之后，不再反对，转而开始心疼她的身体。因为休息不够，发着烧上台是常有的事。从最初的票友大赛银奖，到“梨园杯”中华网络戏曲大赛金奖；从最开始的社区折子戏配角，到现在白玉兰剧场每月一次的专业全本越剧舞台戏主演；从最开始的无人识，到现在也拥有一批固定戏迷，她走了整整22年。她用“上瘾”来形容在聚光灯下表演越剧的感觉，用“无与伦比的满足和幸福”来形容和台下观众情感交流的快乐。当问她，是什么让你坚持到现在？ 她笑着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啊。越剧，已经等于我人生的一部分。

前不久，她为了热爱的越剧，当了一次“工具人”，扮演了一次现在最顶尖的专业越剧演员的剪影。物理世界中，影子和人不可分割，精神生活中，这似乎代表着她和越剧，永远连在了一起。

大同悬空寺，全职国风KOL徐悦尔和其他游客一样，排队参观。不一样的是，她为了今天的行程精心搭配了整套国风造型，在看风景的同时，她自身也是风景的一部分。

还是业余汉服up主的时候，悦尔就曾经作为汉服文化周形象大使为人所知，也经常出现在各大汉服品牌的走秀现场。但是她产出的内容却一直反响平平。她做了非常多的尝试，她是#穿着汉服去旅行#这个微博话题的最初建立者，遗憾的是迄今为止她依然缺少一个爆款，能真正打破圈层被更多人认识。“不够瘦，骨架大，脸盘大”一直是她玩汉服以来得到的一部分评价。但她最初能够代表汉服品牌走秀，正是因为，“肢体语言好，脸很复原，很耐看，很大气”。

截然相反的评价让她置身于旋涡中，在放弃和继续的博弈中，十年弹指而过，她依然还是那个业余汉服up主。直到去年，她帮平台策划的传统灯会内容因为专业而得到了认可，机构向她抛出了橄榄枝。但是此时，她拥有着令人艳羡的记者身份和曾经在财经频道、上海发布等官方平台工作的优秀履历。接下这个橄榄枝，意味着在最需要稳定的时期，放弃之前打拼下的全部工作基础。

要不要勇敢一次，把兴趣爱好变成工作？这意味着那些她以前可以不在意的浏览量、话题度，会彻底变成KPI，或许自己会变得更加焦虑，更加没有自信，这个爱好还能有“爱”吗？但如果不去试试，那自己想要的生活和梦想，也可能再没有机会触及了。

内心挣扎最激烈的时候，她带着唐武周时期的服饰去了尼泊尔旅行。一个当地穿着民族服饰的少女对她说：“你好美，跟我在中国旅行看过的博物馆文物好像。”

一路到了喜马拉雅山脚下，她跟各国的旅客一起参加了圣诞派对，聊起互相的职业，她回道，“我只是个普通的记者而已。”“不，普通的记者是不会特地穿着民族服饰来到冬天的喜马拉雅山的”。这句话让她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如今再次问起她，全职的你，怎么看待兴趣变成工作后的生活。她回道：全职会让我把内容做得更好，我有自信成为最有特色的那一个。你可以说我技巧不够，我也承认在KOL这条路上我还很多的要学习。但是我希望确保我出品内容的专业和正确。

勇气，不仅仅是勇于尝试，也是放弃过去重新开始的决心，更是认可自己的过程。

2024年年初，悦尔以汉服演员的身份，身着明制汉服去参与了春晚第一个传统服饰类演出，演出结束后，她发了新年第一天朋友圈：“从街头走到春晚，这一步走了20年。”

苏州，中午11点，平江路的肖家巷里，陶然茶舍的老板钿筝，身着自己最喜欢的宋式汉服，在茶桌上燃起一支沉香，挂上“营业中”的木牌。陶然茶舍的店头颇具特色，几支紫藤和蔷薇悄悄爬上墙头屋檐，隔着透明玻璃，给雅致的店内陈设平添几分意趣。

钿筝，因为《红楼梦》开始接触诗词歌赋、传统服饰，爱上了传统江南水乡带着诗意的生活之后，她干脆搬到了苏州。

最开始开茶室只是想着有一个符合自己审美的，能和朋友们喝茶聊天的地方。“只要不亏就可以”。2022年，宋式点茶随着《梦华录》的走红受到欢迎，钿筝也随之调整了自己的经营路线。她是苏州最早一批从事宋式点茶教学及表演的茶艺工作者，这让她收到了不少博物馆和电视台的拍摄邀约。大众对传统文化的追捧，让她的小店一跃成为平江路上知名的“网红茶室”。不过到现在，钿筝依然过着在外人看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闲散日子。她会在春茶上市的时候去茶山上住上几天。也会定期去小菩提练工笔画，也会在兴致好的时候开个茶艺体验班教授茶艺，结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对她而言，有心栽花未必会发，万事随缘即可。

钿筝并不知道的是，她身上那件芷兰汀刺绣汉服的店主，现在正在服饰加工厂里“盯梢”，这一盯就是三十多天，之后才能正式寄出第一批“大货”。

芷兰汀一件刺绣汉服，要经历三到六个月的制作周期。设计，打样，选择布料，形制打样，刺绣打样，整体样衣确定，拍摄商品图，大货制作要先布料固色，预缩水，裁剪，裁剪后布片刺绣，缝制，质检。打包……每一道关卡，都需要专人仔细确认。

百里，喜欢汉服是因为小时候爱看武侠仙侠剧，毕竟谁没有过把被单披在身上演仙女的童年呢？大学毕业，在上海做了两年社畜后，她选择辞职回到老家江西，尝试运营自己的汉服店。最初的汉服制作技艺来自汉服研习吧爱好者之间的学习。能从这么多“个体户” 中脱颖而出，则是因为妹妹独特的手绘技艺。当时除了售卖自己的原创手绘汉服，她们也承接来衣手绘，顾客寄过来的各式汉服成为了她最好的老师。由于起步的时间早，原创性高，且汉服制作技艺精湛，芷兰汀积攒了一批忠实顾客。

随着绣花汉服的兴起，她将业务从手绘衍生到刺绣，刺绣不仅更受欢迎，也比手绘更加高效、且可复制性更高，更具发展空间和商业性。芷兰汀坚持自家独特的工笔画为骨，设计刺绣汉服。疫情三年，很多的老店因此倒闭，她因为固定的受众和家庭式经营的低成本，熬了过来。

百里的私人号朋友圈，充满着自己种的月季，栽的百合，收的草莓和柠檬……靠着芷兰汀，她似乎实现了“半退休生活”。但随着汉服的普及和内卷竞争，她也产生了危机感。适应市场，学习创新和转变，倾听顾客声音这些，她从未停止。当所有的努力你都做了，剩下的便是：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常州，刚刚回归上班族生活一年的小王，在午休的间歇发了条朋友圈：明天端午上海虹桥天地传统文化集市，有人感兴趣吗？小王之前在上海豫园、大悦城等知名商圈都曾经开过自己的汉服体验店，但最终因为疫情及营收不善，他关闭了这些店，转型至相关传统文化集市的组织和设计。而开店的亏空，也让他不得不回归职场。

小王也是最早喜欢上传统文化的那批人，互联网让他认识了很多同好。在各类集会中，他发现了商机：汉服同袍初期只能通过网络购买，看不到实物，更要配合各个商家不同的购买规则，程序琐碎、可选择面小，且不能保证所见即所得。因此，他萌生了开一家品牌授权集合实体店的想法。2015年他在徐汇区开出了第一家“礼华汉服”。 但除了对产品本身的了解，他并没有提前做好开店的准备，例如，测算租金和人员成本，多长时间能回本，做到多少能盈利。授权分成形式的销售模式让他的利润并不高，虽然汉服同袍的购买热情高，但目标客户群有限，作为非日常衣物的穿着率低，意味着磨损少，频繁更换需求小，购买频次低。一年以后，小王的第一次创业以失败告终。

随着汉服、Lolita、JK制服被戏称为“破产三姐妹”之后，小王开始用更加二次元的方式来组织汉服相关活动。2019年，随着汉服的流行，他辞去了当时草药师的工作，在松江大学城和虹桥商务区先后开设了两家汉服品牌授权集合店。之后随着旅游业的发展，他目光敏锐地将这两家店搬到了更好地段——豫园和静安大悦城。但是对于普通游客售价过高的正版汉服店并没有如小王预料的那样生意火爆，品牌汉服的价值依然只存在于同袍范围内。

于是小王调整经营策略，在看到了“出片”这个旅行新需求后，尝试推出付费妆造以及汉服租赁业务，但拓展业务的同时意味着门面的扩大和人员的增多，成本持续走高。再加上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一赛道，跟他们五花八门的服饰比起来，只做正统汉服及相关商品的礼华完全不够亮眼。店铺大部分时间都在生存线挣扎。

疫情的到来，让店铺经营雪上加霜。三年间，小王一直尝试用自己擅长的集市和活动来弥补实体店的亏损，他认为，坚持到旅游业复苏，实体店的危机就能够结束。但实际上，汉服的平面剪裁准入门槛极低，曹县“山寨”低价汉服随处可见，汉服只有形制没有其他任何“专利”的限制让“窗帘制造商”都加入了这场战争。普及让汉服大部分时间回归“穿着”本质。从小众竞争成为大众竞争的汉服生意，让小小的礼华结束在了疫情结束后的那个春天。之后他选择离开了上海，踏上离开高铁的时候他发了一条朋友圈：从现在开始要努力工作还债了。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这些时间占据了他们人生旅途的

很大一部分，结果重要吗？

当然重要，

但如果把人生旅途当作一场游戏，

他们无论成功失败，

都是“头号玩家”。

策划 / 悦游编辑部

编辑 / Garcia

撰文 / Polaris

图片提供 / 各受访者，视觉中国

版式设计 / CNT ARTRO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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